五、义人
三个月后,若瑟又来艾因卡陵,准备接玛丽亚回去。见到玛丽亚时,他却吃了一惊。三个月前,玛丽亚是一颗晶莹的蓓,三个月后她成了一朵初放的娇花。一种内在的蓬勃生命力迸然四射,在她的温柔、恬静、娴雅之下笼罩着活蹦乱跳、跃然欲出的活力,灿烂迷人,摇心动魄;又恍若远山,水雾迷离,难以明晰;更如空谷百合,不可近触。若瑟心里发慌,低头避开,可又难以抗拒,举头细看,玛丽亚的目光如深潭般清澈而深遂,纤尘不染;容貌美秀,圣洁端庄,浑身沉浸在不可言喻的幸福与崇高之中。若瑟断定这决不是由于三个月未见的心理作用,而是她确实发生了变化,她全部心神陶醉在某一件事情上。是若翰的事情吗?是对默西亚的期待吗?是什么将她浇灌得如此超凡脱俗、圣洁美妙?她简直达到了完美。见到若瑟,玛丽亚很亲近,而若瑟却有一种惊的感觉,她不再属于他,她属于她心中的那件事情。若瑟有些不知所措。
玛丽亚的亲近,竟使若瑟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对多年前去世的母亲的想念,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他强忍了下去。在与匝加利亚热烈拥抱的时候,强忍的泪水禁不住涌了出来,化为对老人敬重和祝福的泪水。在依撒伯尔和玛丽亚之间,若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凝惑,到底是高腹隆起的表姐是母亲呢?还是那服侍她的处女玛丽亚是母亲?这个念头使若瑟吃惊而尴尬,他迅速注视一眼未婚妻的腹部,仅仅是极快的一瞥。她宽松的亚麻长袍不显任何痕迹,当然不会有痕迹!若瑟暗自责备自己不该乱想,有失检点,这是对未婚妻的不敬,他本来知道她是处女。
依撒伯尔对若瑟的神态看在眼里,暗暗为他和玛丽亚祈祷。若瑟确实面对着一个不容易处理的难题,只有天主能帮助他们圆满解决。“一定会圆满解决的”,依撒伯尔祈祷:“天主,你要帮助他们,你那样突然明确地启示了我,当然也可以启示若瑟。”可是依撒伯尔又想到匝加利亚的怀疑,担心若瑟面临的问题比匝加利亚要困难得多,他和玛丽亚还没有结婚,玛丽亚是贞女生子,这是历史上所没有过的,而且她己经怀了孕,这是先斩后奏,甚至玛丽亚还决定即使结婚也不再与若瑟同房,“若瑟面临多大的困难啊!”但是面临最大困难的是玛丽亚。“她可能被若瑟拒绝,被社会厌弃,可能被处死。”依撒伯尔怜爱、同情、担心地望着若瑟。不过,有什么事情能比默西亚来临更重要呢?他已经受孕,难道就不能顺顺利利诞生、成长吗?他当然能,既然他已经来了,天主能让他无父童贞受孕,当然也可以照顾他出生、长大、去完成使命,什么事能难住天主呢!“我们需要做的是祈祷,一切照天主圣意完成”,依撒伯尔最后乐观地自言自语。
在三个月期间,通过匝加利业领报与玛丽业领报的比较,三位当事人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若翰是耶稣的前驱,那位负有厄里亚精神的人;耶稣就是默西亚,预言中的“那一位”,天主的神秘使者,万古期盼的终点,天主允诺的实现。两位老人非常感佩玛丽亚的完全交纳和信心,这是一般人无法想象或许也不敢相信、不敢做的。面对未来一切的未知,而把自己彻底交出,这需要何等信心。匝加利亚自感惭愧,而深悟玛丽亚是有福的,并再三说实在当不起主的母亲莅临。玛丽亚却谦和、虔恭,尽心为依撒伯尔做些事,并且道歉说不知道自己已经怀了孕,本想来服侍表姐,却给他们添了麻烦,不过能让主人和前驱在他们尚处胎中时就在一起,也是件喜事。她微笑着说:“如果我知道自己已经怀孕,恐怕不敢冒险骑着驴子颠簸四五天,想来真有些后怕。”她低下头带有认过的口吻又说:“这也是对默西亚不珍重啊。”
匝加利亚夫妇急忙安慰说这是天主圣意,她没有错,他们非常赞同她的到来是件大喜事,她根本没有什么妊娠反应,能来与他们作伴真是他们最大的福气,并一迭声地说:“玛丽亚,你应该知道你的到来使我们有多么大幸福啊,怀着前驱,就看到了主人。他是默西亚,默西亚啊!多么长久的期待。玛丽亚,你为我们送来的是福分啊。”依撒伯尔非常关照玛丽亚,像母亲一样爱护这位可爱、可敬、纯洁无瑕的小表妹。对于领受的传报,他们清楚地看出了其中内容的不同、主人与前驱的关系,可是他们都没有看透默西亚背后更神奇的奥秘,没有进一步认识“天主子”的含义,知道那是圣神的临在,天主德能的荫庇,是天主的力量形成了“耶稣”一一天主的拯救,但是没有明白它本质的含义,那实在远远超出了人的想象,人的陶怀。三个月里,他们一直沉浸在默西亚千古诺言实现的幸福之中。他们把这段时间几乎全部奉献给了祈祷,仍觉不能表达心中的激情。他们为穷人工作、施舍,他们祈祷、唱圣咏、回忆《圣经》中对默西亚的预告,从创世纪到最后一位先知玛拉基亚,一遍又一遍寻找、唱诵,完全投入在“默西亚”之内。新时代,新时代开始了!他们也为若梦祈祷,期望他也能分享这个幸福,期望若瑟也在召叫之列,并能接受召叫,他们也知道他面前有很大的困难,可是什么困难也不能挡住默西亚。
三个月期间,玛丽亚的胎儿一天天长大,怀孕的迹象日益明显,很快就无法掩饰了,而若瑟还不知道,玛丽亚想,应该赶在若瑟看出来之前告诉他,这样可以减轻对他的伤害。至于他会对自己采取什么念度,玛丽亚的心情并没有很大波动,情绪一直愉快、恬淡。做为一个怀孕的母亲,她的心思全部系在腹中胎儿之上,无暇旁顾,其他的一切都显得不重要。而且她已明确感受到自己不能再全心全意爱若瑟了,并已打定主意把事情原委详细告知若瑟,所以亦感到事情并不迷茫。但由于天使没有说明她是否应该结婚,那么婚约就是有效的,它一直是有效的,天主一向尊重人间法律,这就决定于若瑟是否还要娶她。而不论若瑟是否娶她,她都要为胎儿的“父亲”守节,为圣神,为天主的德能守节,这不是形式,而是自己深感身体和灵魂已完全交属于那胎儿的来源,那是一种神秘的力量、神奇的联系,一种别人无法理解的感受,是身体和心灵的秘密,是彻底的爱,她的整个生命都属于胎儿,属于胎儿之来源了。她己经完全交托了自己。这个体验使她也深知与若瑟结合,为若瑟生子意味着怎样的交托,而她已经没有了自己,她不能将一个空壳给若瑟,那是对若瑟的侮辱,对若瑟的伤害,也是对胎儿来源的亵渎,对神圣之爱的践踏,是对自己的撕裂。既然如此,也许是不与若瑟结婚的好,可是人们能理解自己吗?是否会像处置通奸犯一样将自己用石头砸死?而从若瑟方面来说他还会接受自己吗?还要她吗?能允许她在婚姻中守贞节吗?如果需要上法庭,她的辩护能够说服人吗?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她都能够坦然面对。一个怀孕的母亲,心胸能容纳全宇宙,一切难题在她的胎儿面前都微不足道。但是还有一个问题使玛丽亚有些担心,一个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是种欠缺,人们会对她和孩子指指点点,这些对孩子的成长会有不利影响,他应该有个人间的父亲,温暖的家庭,可是她不能强迫若瑟,她没有权力这样做,也没有力量。但是一个蒙此奇事、将一切交于人主旨意的人,对一切都充满信心,在天主没有难事!最后她想即使没有父亲,自己也要尽力把他养育成人,使他健康成长。天主的圣神,天主的德能会照料他和她,天主会安排好一切,人只要顺从天主圣意。
若瑟在艾因卡陵住了几天,在若翰出生前后带玛丽亚一起告别幸福的匝加利亚夫妇,回纳匝肋。他们肯定没有等到若翰出生后八天的割损礼。在小住的几天内,匝加利亚又用石板一再向若瑟叙述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他的领报、若翰的来历,格外强调前驱来了,默西亚可能也已经来了,或许就在某位母亲的腹中,而这位能承受默西亚的母亲一定是纯洁无瑕、纤尘不染的。默西亚的来临一定也出乎人的想象,他的前驱出生在早己超过生育年龄的耆年老人中,他会怎样出生呢?说不定是贞女怀孕,在天主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匝加利亚深痛自责自己信心不够坚纯,涕泪横流,鸣咽着写出:“我真是不配受此福分,我信念太薄弱,受世俗看法的影响,我真是个罪人。若瑟,你要为我祈祷,我们人真是软弱,平常里自以为可以承受一切考验,而到事情临头却战胜不了俗见和偏见,而陷入迷途。若瑟请你为我祈祷,也为你自己祈祷,人都是容易跌倒的。”若瑟为老人的真诚和坦率而感动,答应接受教训,并安慰老人,天天同老人长久祈祷。他不知道,老人其实每次都是在为他祈祷。
依撒伯尔也一再向若瑟称赞玛丽亚的纯洁、高尚,说:“若瑟,你真是有福,你有这最完美的未婚妻,我敢说她是天下女人中最纯洁、美好、高尚的女子。你要珍爱她啊!她服侍了我三个月,为我这老年怀孕的母亲解了许多难题,我知道她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最可信、最可靠的。感谢天主,赞美天主,他竟然造了这样一位完美的女子。”
玛丽亚明白表姐、表姐夫的苦心,很感激,也很腼腆。若瑟连连向老人道谢,并答应一定要珍爱玛丽亚,了解她的美德,认识天主在她身上的宏恩。两位老人语重心长地与两个年轻人道别,千叮咛万嘱附,要多祈祷,要能够承受天主的名唤。若瑟心里有点疑惑,但只想是老人太激动,遇上这样的事谁能不激动呢?默西亚的前驱,他们仅次于默西亚的父母,这是人类希望的曙光啊!他们应该激动!四个人流着汨,祝祷着吻别告辞,匝加利亚和依撒伯尔看着他们消失在满地葡萄林中不见了,还依依不舍,心事重重地望着。
路加福音第一章第57一80节记载:依撒伯尔孕期满了,生下一个儿子。她的邻居和亲戚听说上主向她大施仁慈,都和她一同欢乐。到了第八天,人们来给这孩子行割损礼,并愿意照他父亲的名字叫他匝加利亚。他的母亲说:“不,要叫他若翰。”他们就向她说:“在你亲族中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他们便给他的父亲打手势,看他愿意叫他什么。他要了一块小板,写道:“若翰是他的名字。”众人都惊讶起来,匝加利亚的口和舌头立时开了,遂开口赞美天主。于是,所有的邻居都感惊奇:这一切就传遍了全犹大山区,凡听见的人都将这事存在心中,说:“这孩子将成为什么人物啊?”因为上主的手与他同在。他的父亲匝加利亚充满了圣神,遂预言说:“上主,以色列的天主应受赞美,因他眷顾了他的子民,拯救了他的民族;他在自己仆人达味的家中,为我们兴起了一位大能的救主;正如他曾藉众先知的口说过,拯救我们脱离敌人和仇恨我们的人之手;他向我们的祖先广施仁慈,常念及他的神圣盟约;就是他向我们的先祖亚巴郎立誓,赐我们脱离敌手无忧无惧;生活圣洁行为正直,虔诚事主终身不渝;至于你,我儿,你要成为至高者的先知,你要做主的前驱为他预备道路;使他的百姓认识救恩,使他们的罪得到宽恕,这是出于我们天主的慈怀,令旭日从高天向我们照耀:光照那坐在黑暗中死影下的人群,引领我们的脚步走上平安的道路。”这小孩渐渐长大,心神坚强。他住在荒野中,直到他在以色列人前出现的日子。
匝加利亚隐居数月,一声不响,整个心灵沉浸在那件伟大奇妙的事上,当他能够开口说话时,便首先高歌天主在人类历史上的作为,那亘古预言的实现,并预言他这个儿子的重要使命,以及预言实现的结果:“光照那坐在黑暗中死影下的人群,引领我们的脚步走上平安的道路。”这是与玛丽亚赞主曲相辅相成的赞歌,玛丽亚赞主曲是称颂那行动的主,匝加利亚是叙述主的行动。人类历史已经走到最伟大时刻的入口处,先驱已经准备好,旧的道路已经成为历史,新的领域正在展现。
“那一位”来了,可是人们并不真正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确切要干什么,怎么干,他的亲人,他的母亲也不知道。
若瑟曾在送玛丽亚去艾因卡陵返回纳匝肋后已将若翰的身份、匝加利亚的领报告诉安纳,安纳一直处于兴奋之中,后来她奇怪玛丽亚是如何知道依撒伯尔怀孕的,村里没有别人知道这事啊。玛丽亚回来后,又将表姐家的一切情况详细告诉母亲,然后与若瑟三人一起做了一个很长的祈祷。这喜讯是以色列人的至福,以色列的苦难终于要有救星了。安纳突然又想,玛丽亚在那里停留了三个月,她和她的表姐是否会有其他关系?她要和若瑟结婚了,她也会生孩子,她的孩子会是谁呢?
玛丽亚正在考虑如何将自己的事情告诉母亲和若瑟,她决定先告知母亲,然后再与若瑟详谈,可是她回家的当天下午安纳就发现玛丽亚怀孕了!这使她极为震惊,甚至愤怒:“玛丽亚,你怎么会怀孕呢?”安纳毫不客气,直接挑明,安纳家的人是不应该在婚前就发生性关系的,即使在婚后也应该节制。一个不能自持的人能成什么大事!不守法律是不会蒙天主喜悦的。看玛丽亚的神态不像是被别人强暴侮辱,那么就是与若瑟?按玛丽亚的性格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安纳直视着玛丽亚的眼睛,要求她回答。
“妈妈,您不要生气,您是了解女儿的,”玛丽亚扶母亲坐下,恳切地说。那天早晨的情景对玛丽亚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或者正在发生。她好像又在经历那场景,将之一一告诉母亲。最后她说:“妈妈,就是在那天早晨,加俾厄尔天使告诉我说表姐依撒伯尔已怀孕六个月了,是个男胎。所以我才去看她。是表姐蒙圣神启示的祝贺我才知道我已经怀了孕,天使并没有告诉我即时就要怀孕,所以我才走了那么远的路。”安纳相信玛丽亚讲的事,她确实了解女儿,知道女儿不会撒谎,也完全可以看得出玛丽亚说的是实话。“那么若瑟知道这事吗?”这是母亲首先想到的,对于天主的作为,安纳不怀疑,她同玛丽亚一样明白:全能者为她做了奇事。
玛丽亚看着母亲,沉思着说:“我一直在想怎样告诉他。”安纳看着女儿,拉住她的手说:“是啊,你没有任何证据,不过若翰可以是证据,若瑟已进入了那件事。你要将实情全部告诉若瑟,要相信天主,相信若瑟。但是不论遇到什么情况,你要持守你对天主的诺言。”
玛丽亚感激地靠在母亲肩上,流着泪答应。她心平气和地告诉母亲:“我有准备。不论发生何种情况,求圣神助我,求天主的德能给我力量,也启示若瑟。我不会背叛天主,也不会背叛我自己,也不想对若瑟有丝毫伤害。我们相信若瑟,他会采取最好的方法。”
玛丽亚说这话时坚毅而神圣。安纳赞赏地注视着女儿,女儿已经成熟了,可以担当起母亲的责任。她将玛丽亚拉进怀里,用轻缓的音调唱一首圣咏安慰和鼓励女儿:“上主接近一切呼号他的人,接近一切诚心呼号他的人。他必成全敬畏自己者的心愿,听到他们的呼号必立即施行救援。凡爱慕上主的,上主必保护…”玛丽亚平静地与母亲合唱。
面对默西亚来临的事实,喜与忧都充塞在这两个女人一两位母亲心中。默西亚来临这天大的喜讯却因某些实际因难使她们不得不注意现实,安纳陪女儿祈祷了很久。第二天,安纳找一个若瑟独处的机会,将他请进家里,尽量温和地对他说:“若瑟,玛丽亚怀孕了,已经三个月。”
若瑟大惊失色,倏地站了起来,脱口而出:“谁使她怀孕?”安纳摇摇头说:“她没有违犯法律,请你相信她。”安纳温和地看着若瑟,若瑟一动不动,心里感到一阵阵刷烈的痛苦和羞辱,还有一丝说不清的对玛丽亚的轻视。他飞快地想:发生了什么事?她没有违犯法律那是如何怀了孕?忽然又想起依撒伯尔,玛丽亚会与若翰的事有关系?我要弄明白。
安纳温和地对他说:“若瑟,进去吧,玛丽亚会详细告诉你。若瑟,你会很冷静、很客观,对吗?”
若瑟向安纳行礼,然后使自己镇定一些,叩响玛丽亚房间的门。
玛丽亚请若瑟上坐,将一切详详细细,没有任何掩饰和夸张地叙述给若瑟,最后还告诉若瑟自己愿意婚后亦守贞节,并讲出理由和感觉。若瑟一言不发,静听完全部过程。玛丽亚最后的决定让他吃惊,但他没有说话。首先他相信玛丽亚讲的事,以色列历史上有不少石女生子、老人怀胎的事,一些特殊人物都有着这样特殊的出生,像依撒各、古若瑟、参松、撒母耳等等,何况在这样一个特殊时代里特殊人物的出生。依撒伯尔怀孕显然是个奇迹。他不禁想起两位老人语重心长的话语,此时才解开情结,“他们一直在关怀着我”,若瑟感激地想,也许那是天主给我的证据。不过童贞受孕是一件很奇特的事,历史上没有先例,然而默西亚难道不是最奇特的,他的出生难道不应该没有先例吗?这样的山生也许正像匝加利亚和依撒伯尔所说最适合默西亚的降生。他没有道理怀疑玛丽亚。默西亚是天主的使者,他由天主直接送入母胎很合情理;至于困难,根本谈不上,天主什么事情不能成就?他可以用土造人,从无中使人生,为什么不可以使一个女人胎中再有一个人?男女结合受孕是他规定的,他当然也有其他方法:他能使早已失去怀孕能力的女人怀孕,为什么不能让一个健康的正在生育年龄的处女怀孕?若瑟相信这事并不很难,他是以色列人,又目睹了若翰的奇迹,况且玛丽亚的圣洁端庄就是另一个证据。让若瑟陷入苦恼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按天使传报的话耶稣就是默西亚,人们渴盼的“那一位”。他那具有厄利亚精神的先驱已经诞生,他也来了,以这样出乎想象的方式,却要自己去抉择。还有玛丽亚的次定,若瑟一筹莫展。
玛丽亚和安纳给了若瑟做选择的时间,她不去打扰他,只是为他祈祷。许多天,若瑟饮食不思,睡卧不宁,只是翻来覆去地想。默西亚来临,这本是一个让人心花怒放的大喜讯,能使以色列人狂喜、疯癫,可是面对这个大喜讯,自己竟必须做出选择。他当然知道做默西亚的父亲,即使是义父,也是何等光荣,这是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机会,多少代的人迫切向往看到默西亚而没有盼到这个日子,能生活在默西亚时代,已使人足够幸福,而且还是同一个家庭,他当然愿意接受默西亚和玛丽亚,玛丽亚又是那样完美,可是她要在婚后持守贞节一生,这也是一件奇事,人类史上哪有这事,两个人同在一个家庭,天天面对,亲密却不接触,这如何可能?虽然自己清心寡欲,但对一生持守,实在没有把握,一旦失足,将是千古遗憾。自己真敢做这个承诺吗?自己能否做到?能否给玛丽亚一个完整,而自己也保持完整?默西亚啊,默西亚,人类苦盼千万年,而今你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却必须艰难地做出抉择。若瑟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强烈地、一生中从来没有过地感受到自己的独立、价值、人格,自己是个人!
他多么想捧住那幸福,默西亚就在眼前。那是一个极大的诱惑,默西亚,救世主的义父,这是至高无上的光荣,穷天地尽人类,唯一的机会,从亚当厄娃开始千万代的渴望,就在眼前,永恒的王权,达味的御座,统治以色列....,而他有婚约在先,他有权力,当然有权力,他甚至可以不同意玛丽亚的要求,玛丽亚有义务顺从丈夫,他完全有法律保证得到默西亚义父的光荣和默西亚母亲的秀色。他占有绝对的优势。可是自己是否有资格?天主召叫了玛丽亚,召叫了依撒伯尔、匝加利亚,他让玛丽亚做默西亚的母亲,他并没有召叫我,玛丽亚的想法是对的,她完全属于了他,但是我并没有进入他的大门,我凭什么做他的义父?玛丽亚是天主的人,我对她已没有权力,我与此事没有关系,我被拒在这个幸福的团体之外,难道我可以仅凭婚约就夺来玛丽亚和默西亚吗?那只是形式,我本身是否真的有资格可以拥有?如果我没有资格,即使凭侥幸抢来与默西亚的关系也是没有用的,亚当身在乐园而失去了乐园,厄撒乌身为诺言继承人而丢掉了身份,撒乌尔身为以色列首任君王而自弃于君位,我不能凭侥幸、凭一纸婚约强当默西亚的义父,甚或其他非分之想,如果不尊重她的选择,那将是我一生的耻辱。我不能为做默西亚的义父而不择手段,强词夺理。一纸婚约并没有给我与默西亚做父子的权力,以及侵犯玛丽亚自由的权力,我应该还玛丽亚自由,天主对他的爱人必会有安排。天主会召叫有资格的人做默西亚的亲人。若瑟非常痛苦,自己没有在召叫之列,自己一定有许多地方做得不够,让我做个默西亚的追随者吧,即使不能奢望他的亲属地位,做他的仆人我也心甘。我要给天主自由行动的空间,包括我自己的身体、意志和精神,让天主按计划顺利安排默西亚的临世。出于崇畏和敬重,若瑟最后决定放弃权力,给天主,给玛丽亚自由,暗地里休了玛丽亚,这样做深合法律。只要有休书,玛丽亚可以再嫁人,而不受诅咒。根据申命纪二十二章关于女子未婚先孕的法律和申命纪二十四章关于离婚条件的明确规定:“若有人娶妻,与她结合后就憎恶她,捏造可耻的事实,败坏她的名誉说:‘我娶了这个女人,当我与她结合时,我发现她不是处女。’那少女的父母应把少女的处女证,带到城门,见本城长老。少女的父亲应对长老说:‘我将我的女儿嫁给这人为妻,他却憎恶她,捏造可耻的事说:我发现你的女儿不是个处女。然而,请看我女儿的处女证!’然后就将被单铺在本城的长老前。本城的长老应拿住这人,加以处罚,并罚他一百银子,交给少女的父亲,因为他坏了一个以色列处女的名誉,这少女仍是他的妻子,他一生不能休她。但这事若是真的,发现少女真不是处女,就应将少女领到她父亲家门口,本城的人应用石头砸死她,因为她在以色列人中做了可耻的事,在她父家行了邪淫;这样你由你中间铲除了这邪恶。若发现一个人与一个有夫之妇同寝,与妇人同寝的男人和那妇人,二人都应处以死刑;这样你由以色列人中铲除了这邪恶。若一个年轻人已许配与人,有人在城中遇见她,而与她同寝;你们应将他们二人领到当地城门口,用石头砸死他们;那少女该死,因为她虽在城里,却没有呼救;那男人该死,因为他强奸了人家的妻了:这样你由你们中间铲除了邪恶。但若有人在郊野遇见了一个许配与人的少女,强奸了她,与她同寝,只有这与她同寝的男人该死,对那少女不可行刑,因为她并没有犯死罪,因为这件事就如一个人狙击自己的邻人,将他杀死一样;因为那男人在郊野中遇见了她,纵使许配与人的少女呼救,也没有人来救她。若有人遇见了一个尚未许配与人的年轻处女,抓住她而与她同寝,并被人发现,这与她同寝的人除应给少女的父亲50‘协刻耳’银子外,还该娶她为妻,因为他强奸了她,一生不能休她。”“如果一个人娶了妻,占有她之后,在她身上发现了什么难堪的事,因而不喜悦她,便给她写了休书,交在她手中,叫她离开他的家,而这女子走出了他的家,可去嫁给另一个人为妻,”
若瑟决定写一封休书给玛丽亚。在以色列,只要男人不喜欢他的妻子了,除申命纪二十二章中的原因,其他任何原因都可以休掉妻子,只要他不喜欢她了。若瑟知道玛丽亚没有罪,也不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她,也不是她受侮辱。如果一个女人被别人侮辱,而不让她上法庭指控那侮辱者是对女子的不公正,但是玛丽亚不是受侮辱,她不需要上法庭,她可以正当地拿到休书。这样做留下一些难题,若瑟翻来覆去地想我是不是在逃避责任?虽然是天主行动于人的生活中,但天主也要通过人来进行。可是天主没有召唤我加入这个幸福的团体,我也不敢绝对保证自己的德操,尤其在没有天主支持的情况下。还是休掉吧,在以后的生活中我会尽力帮助他们。“我多么希望也能被召唤啊,”若瑟真诚地祈祷,“天主,求你指示我的行动,引导我做出正确选择…”若瑟苦思一阵,祈祷一阵,祈祷越来越多,后来完全是在做祈祷,静对天主。几天过去,他平静了,决定找来订婚礼上的两位证人,暗暗写封休书给玛丽亚,人们会以为孩子是他的,使玛丽亚不公开受羞辱,也不致被处死。我将远远踊望着默西亚的成长,为他祈祷出力,多少年后,我会追随到他的麾下。若瑟证明了他不只在平常事上是位义人,在与默西亚的至高光荣有关系时,他仍然是位义人。
若瑟打定了主意,心情平静下来。他感到肚子饿得很,找了点东西吃,躺在床上就睡着了。这几天他太累了。
“达味之子若瑟,”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这称呼很不一般,让若瑟想起纳堂先知对达味讲过的“达味之子”预言,“上主必要为你建立家室,及至你日子满期,到你祖先那里去时,我必在你以后给你兴起一个后裔,即你所生的一个儿子,巩固他的王权。他要为我建造殿宇,我要巩固他的王位,直到永远。我要做他的父亲,他要做我的儿子,我决不使我的宠爱离开他,有如离弃你以前那一位;反要使他坚立在我的家和我的国中,至于永远;他的王权永固不移。”这是以色列人人尽知的关于默西亚的一个预言,由此默西亚被称为“达味之子”。
这是谁在呼叫?他听到又在喊他:“达味之子若瑟,不要怕娶你的妻子玛丽亚,因为那在她内受生的是出于圣神。她要生一个儿子,你要给他起名叫耶稣。他要把他的人民从他们的罪恶中拯救出来。”若瑟打了个冷战,一激灵醒了。静开眼,看看屋外,时辰还是夜里。刚才是做了个梦,仅仅是个梦吗?他闻到一股清幽而浓烈的玉簪花香,他想到自己那柄开花的木杖。只是一个梦吗?他细细品味那几句话,“他要将他的人民从他们的罪恶中拯救出来”,这是与玛丽亚所接受传报同样重要的,是进一步的说明,这不就是默西亚的真正使命吗?这正是永恒王权的基础,否则什么样的君王还能是永恒呢?默西亚,的的确确的默西亚!不是庸俗的君王,他是救人于罪恶的君王。若瑟更为清楚了默西亚的职位,比若翰的事实、玛丽亚的转告更为清楚地看到了默西亚,他有了自己的体验。若瑟自然而然想到了最初的预言:“仇恨要树在你和女人之间,你的后裔和女人的后裔之间。女人的后裔要踏碎你的头顿,你要伤害她的脚跟。”这是伊甸园里天主对蛇宣判时的承诺。那时人类选择放弃服从天主的法律,摘取智慧果,将自己的智慧凌驾于天主之上,实行自己的善恶标准,使这个世界离开了真善美圣,进入罪恶,但那时天主当即便预备了救赎,那诱惑者蛇,要被踏碎头颅。后来堕入罪恶的人一代代一直承继着这个诺言,而今实现了!这是与天主许诺最为吻合的传报,救人于罪恶!天主许诺说女人的后裔踏碎蛇头,为什么说女人的后裔,是暗指今天的贞女怀孕吗?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依撒意亚先知一句话:“看哪!一位贞女,将怀孕生子,人将称他的名字为厄玛努耳。”这是哪一章中的话?哦,是第七章。那时以色列面临阿兰的威胁,依撒意亚先知说:“达味家族,你们听着吧!你们使人厌恶还不够,还要使我的天主厌恶吗?因此,吾主要亲自给你们一个征兆:看,有位贞女要怀孕生子,人将称他为厄玛努耳。”这个预言与玛丽亚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会想到这一段?这是700年前的话,当时犹大王阿哈之以不愿试探上主为借口不愿意或说拒绝向天主要一个征兆,拒绝依靠天主,而宁愿向亚述求援,于是依撒意亚说阿哈之虽然不要,而天主要给人一个征兆,一个记号:厄玛努耳,贞女。先知庄严地宣布了这段话。“厄玛努耳”是天主与我们同在的意思,这不是与玛丽亚的领报吻合吗?“圣神要临于你,至高者的德能要荫庇你,那要诞生的圣者要称为天主的儿子。”贞女是指一位及笄待字,到了育龄而尚未结婚,贞操璧全的处女。这段话并没有涉及孩子的父亲是谁,他只是“厄玛努耳”——天主与我们同在。
若瑟接着又想起离这段不远第九章中关于默西亚的预言,这也是以色列人人皆知的一段话:在黑暗中行走的百姓看见了一道皓光,光辉已射在那寄居于漆黑之地的人们身上。你加强了他们的快乐,扩大了他们的欢喜;他们在你面前欢乐,有如人收割时的欢乐,因为你折断了他们所负的重轭、他们肩上的横木,以及压迫他们者的短棍,有如在米德扬那天一样;因为战士所穿发响的军靴和染满血迹的战袍,都要被焚毁,作为火焰的燃料。因为有一个婴孩为我们诞生了,有一个儿子赐给了我们;他肩上担负着王权,他的名字要称为神奇的谋士、强有力的天主、永远之父、和平之王。他的王权是伟大的,达味的御座和他王国的平安是无限的,他将以正义与公平对王国加以巩固与保持,从今时直到永远;万军上主的热诚必要完成这事。这段预言是否与玛丽亚接受的传报很相像?
刚才一定是天使传报,而不是梦。“她要生一个儿子,你要给他起名叫耶稣。”起名意味着权力,父亲的权力。这是天主对自己的召叫!“不要怕娶你的妻子玛丽亚”,婚约是有效的,她是自己的妻子。若瑟很感动,天主总是尊重人的意志。可是面对天主的召叫,自己怎么办?他很明白这不是梦,而是天主的召唤,他清清楚楚听到了声音,他的心灵感受到了那种力量。若瑟决定接受,回应召叫。这时他的心才真正平静了,其实他一直在担心自己是否推卸责任。可是对于玛丽亚的意见:婚后持守贞节,自己是否接受?自己能做到吗?真的愿意接受吗?接受!当然要接受,只要接受就是全部,就必须遵守盟约,这是自己与玛丽亚,与默西亚,与天主的盟约。当接受天主召唤时,就不该再有其他怀疑,对盟约的遵守就该有信心!人类多么长久的期待,而天主竟在茫茫人海中选中了自己,我有信心!有!有天主临在,一切都可以成就。他下定了决心,完全接受。
决心刚下定,他便感受到一种奇特的力量,强大的爱在他心中燃烧,使他崇高、圣洁、痴情,将他提升、净化,神圣的敬仰、叩拜之情弥漫了他的全身,他感到完整,体验到纯爱。他忽然发现原来担心的事竟微不足道,他站在一个新高度,如在空中俯视人群,如在高山纵览平原,如脱于身体之外,灵魂远望着肉体。他好像站于明洁澄澈的纯净空宇,肉体如雨后的蓝天晶莹无瑕,透明空灵。他被强烈的爱所充满,一切欲念都淡化、消解而至于无。他感到自己变了,并为这变化而惊奇,他拥有了神圣。
第二天,若瑟穿戴得整整齐齐来见玛丽亚,请求安纳允许他在几日内与玛丽亚举行婚礼。他向她们讲述了梦中看见和听到的事,以及自己的决定。若瑟容光焕发,神情坚毅,使玛丽亚想到雅各渡河进入承继之地前一夜的变化,和梅瑟在山上看到荆棘火后的改变。她微笑着说:“感谢天主,愿光荣归于天主。”他们决定近日内就举行婚礼,若瑟打几件家具,安纳和玛丽亚准备婚礼的穿用和食品。
婚礼在瞻礼四举行,为期七天,这是习惯,有的富裕家庭举行14天。迎亲前一日,玛丽亚邀请七位女伴在家中坐陪,整夜歌唱直到次日黎明。若瑟也有七位男伴陪着唱歌守夜。新娘、新郎还要斋戒、祈祷。次日下午,新娘化妆。玛丽亚完全按传统打扮,先以鲜花和水果浸在油和水中制成油膏抹身擦发,安纳将自己结婚时用的几件小珠宝缀在女儿光滑闪亮、芳香的长发上。玛丽亚白晰的脖颈上挂一件很细、不贵重,但很精致的镶珍珠金项圈,一直垂到胸前。内穿彩色无袖羊毛长衫,臂挂白色毛质长带,外套宽大的绣花蓝色羊毛长袍,流苏镶边,肩披金黄色间白色条纹镶珍珠大披肩,头蒙白纱,外戴花冠。黄昏时分,婚礼正式开始。十位女伴手执花灯在门前迎候若瑟的迎亲队伍,专候报信的孩子们一看到新郎队伍出现,便飞快地来报信,等候的歌乐队立即开始奏乐唱歌。若瑟的队伍从村仕里绕了一圈回来,进院停下,若瑟进屋接出玛丽亚,宣誓证明婚约,请母亲祝福,然后一起离开娘家,乐队一队合一起劲地演奏,特灯的七位男伴与七位女伴汇合在一起簇拥在新郎新娘周围。娘家亲戚走在前面,玛丽亚几个堂表哥领队,边走边向看热闹的人们扬谷粒,安纳也在其中,花灯和一对新人走在中间。新郎家的队伍走在他们后面,那里大都是若瑟的朋友,只有他一个兄弟从白冷赶来,但是很冷淡,兄弟们对若瑟和玛丽亚未婚先孕很反感,引以为耻,只是出于礼节才有一个来参加婚礼。乐队在最后,一路击鼓奏乐,载歌载舞。纳匝肋全村人都来观礼祝贺,大道上也有一些人来参加。若瑟也是传统打扮,头戴花冠,蓝色上衣很宽大,胸部以下有两排棕色钮扣,肥大的袖子用棕色带子结在两侧,浑身散发着芳香。他身材高挺,英俊持重,略含微笑,身旁的玛丽亚温柔明静,美丽瑞庄,长衣翩翩,左手拿红玫瑰花环,袖口内挂一个精制的绣花口袋装着圣经摘录集,右手端包金小烛台。婚妆使玛丽业无瑕的圣洁平添华贵。观礼的希腊人出声惊叹:“她多像真正的女司祭,纯洁、美丽、神秘莫测,看到她方知何为圣洁。”
人们前呼后拥,绕村庄一周。当队伍又回到若瑟的新房时,身穿礼服的所有宾客排为两列躬身相迎,院里院外张灯结彩。贺礼和观礼的所有人大声同唱:“我的心灵涌溢优雅的言辞,向我的君王倾吐我的赞美诗,我舌好像书写流利的妙笔。你在世人中最为关丽,你口唇中流露出慈惠,因此天主永远降福你。英雄!请在腰间佩带你的刀剑,就是佩带上你的荣耀和威严。愿你为了信实和正义驱驾顺利,愿你的右手指导你惊人的奇事。…公主穿戴齐备,姗姗来迎,她的衣服全是金镂绣成。她身穿绿衣华服,被引到君王前;成群的童女陪伴着她,来到你身边。在欢乐歌舞声中,一齐进入了王宫。你的子孙要承嗣你的先祖,立他们为王统治普天率土。我要使你的名永垂不朽,万民将歌颂你至于永久。”为期七天的大欢庆就此开始。
歌声中,新郎新娘步入院子,在众人热烈的歌声和祝福中,由一位家族中的长子代替亡故的父亲雅敬将玛丽亚送入若瑟手中,两位证婚人,一个是长老,一个是肋未人为他们主持宗教仪式。正门口上悬挂着两串金红色的裂口笑的石榴很惹眼,是祝福新人子女满堂,后代兴旺的象征。
入洞房在第一个夜晚,玛丽亚由七位女伴陪着进入新房,由两个老妇人为玛丽亚揭下面纱重新整妆,然后再蒙上。女伴再去门口迎进若瑟,引至玛丽亚前,将玛丽亚交给若瑟。众人此后全部离去,只留下玛丽亚和若瑟在屋内。这时外面宴会己经开始,在歌声和欢笑中祝贺一对新人开始新生活。
七天之内,人们饮酒、作诗、猜谜、唱歌、跳舞,尽情喜乐,尤其是歌唱跳舞儿乎一直不断,对唱中男声唱:“上主天主说:人单独不好,我要给他造个与他相称的助手。”女声应和:“上主天主就用尘土造了各种野兽和天空中的各种飞鸟,都引到人面前,看他怎样起名”:男声唱:“凡人给生物起的名字,就成了那生物的名字。人遂给各种牲畜、天空中的各种飞鸟和各种野兽起了名字;但他没有找着一个与自己相称的助手。”女声应:“上主天主遂使人熟睡,当他睡着了,就取出了他的一根肋骨,再用肉补满原处。然后上主天主用那由人取来的肋骨,形成了一个女人,引她到人前。”男声又唱:“人遂说:这才真是我的亲骨肉,她应称为‘女人’,因为是由男人取出的。”男女声合唱:“为此人应离开自己的父母,依附自己的妻子,二人成为一体。”就是在这首歌中人们将新人独留洞房。
大家接着对唱:“天主造了昼和夜:天主造了水和天:天主造了陆地和海洋,含种子的树木和蔬菜:天士造了时节和年月;天主造了空中的飞鸟,海中的鱼类;天主造了牲畜、爬虫和野兽。天主看了觉得好,又说:让我们照我们的肖像,按我们的模样造人,叫他管理海中的鱼、天空的飞鸟、牲畜、各种野兽、在地上爬行的各种爬虫。天主于是照自己的肖像造了人,就是照天主的肖像造了人;造了一男一女。大主降福他们说:你们要生育繁殖,充满大地,治理大地,管理海中的鱼、天空的飞鸟、各种在地上爬行的生物。天主又说:看,全地面上结种子的各种蔬菜,在果内含有种子的各种果树,我都给你们作食物;至于地上的各种野普,天空中的各种飞鸟,在地上爬行有生魂的各种动物,我把一切青草给他们作食物。事就这样成了。天主看了他造的一切认为样样都很好。”人们一边唱一边舞蹈表演,喜气洋洋,气氛中充满感恩和神圣。
智慧书的一些篇章和圣咏也在歌唱之列:“有贤妻的丈夫是有福的,有才能的妇人是丈夫的喜乐。妇女的温柔是丈夫的欢喜,她的明智使丈夫骨骼丰满。获得了贤能的妻子就是获得了最好的产业,有贤妇为妻,就是可靠的福分。儿女及建设城市的事业使人久享盛名,然而比这两样更有价值的还是纯洁无瑕的妇女。朋友和伴侣固然能随时相会,然而他们远不如与丈夫相偕的妇女。贤淑的女子有很多,惟有你超群出众;贤淑的女子有很多,惟有你超群出众!”
“不拘你是谁,只要你敬畏上主,在她的道路上行走,就算有福!你能吃你双手赚来的食物,你便实在幸运,也万事有福!你的妻子住在你的内室,像一株葡萄树结实累累;你的子女绕若你的桌椅,相似橄榄树的枝叶茂密。的确,谁敬畏上主,必受这样的祝福!惟愿上主由熙雍圣山向你赐福,使你一生得见耶路撒冷的福禄,使你目睹你子女的子女,见到以色列的平安富足。”
玛丽亚和若瑟的婚姻看似平凡无奇,然而实际上他们的婚姻才是真实的婚姻,符合天主最初立婚姻的原意。纯洁的爱情使他们成为最恩爱的夫妻,心灵的奉献使他们成为最和谐的伴侣,谦逊使他们互为完美,虔诚使他们相互成全,信任忠诚使他们和和满满。他们冲破肉体的阴碍,个人的狭隘,在心灵上生命上融化为一,真正的合为一体,在天主之爱内活出最幸福的互相照耀、各自完满的新生命。心灵之爱的夺目光辉远远消融了身体的欲念,使其成为若隐若现的影像,精神之美的奇丽闪光彻底照透了物质的存在,使其成为光云,如羽逍遥,天主的至洁圣爱把一切都升华而光彩夺目,达到近乎至高的完满与喜悦。他们深深明悟了超于物欲和肉欲的圆满才是真的圆满:而这必须在天主之内,就如在光中黑暗才会消亡。
玛丽亚和若瑟的生活是圣化的生活,在强烈意识到至高天主的临在中,在神圣纯洁的气氛中,默西亚的身体在母胎内逐日成熟。玛丽亚和若瑟为迎接他预备着精神和物质的圣洁宫殿。他们以爱为主,以敬为怀,以礼为用,以让相随,举止谦恭有礼,心灵美好幸福。若瑟做木工,玛丽亚做编绣,并种植一些果树、田地,放牧一些羊,在实际生活中追求天主的美善,修身齐家迎接默西亚。
他们以完全开放、独立的人格面对默西亚,面对天主,面对对方。爱被净火焚化,至净无菌。他们按民族传统过奉献的生活,勤劳、节俭、节欲,帮助穷困,施舍乞丐,怜悯寄居者,提供圣殿费用,把一切头生和初熟的十分之一献给圣殿,不在工作上和买卖上亏负他人,与乡亲之间兄弟相称以示亲热,同族之内则更亲密,善待自己所遇到的每一个人,处处时时以天主的法律、天主的爱要求自己。
玛丽亚和若瑟、安纳基本上每天进会堂,每天三次早、午、晚祈祷,吃饭前后祈祷,另有个人随时安排的祈祷。他们不在一起吃饭,这也是风俗,在男子用过饭之后,妇女和孩子才可进餐,这是对男子在外劳动的尊重,也是对妇女敏感雅洁的爱护。玛丽亚将屋内院外整理得干净雅致,有条有理,自己和若瑟还有妈妈安纳的衣着总是整齐洁净、简朴大方。犹太人很重视装饰,妇女们总是用金、银、宝石、象牙、木器把自己浑身上下打扮起来,不过她们认为过分喜爱装饰是庸俗。箴言说:“惟愿女人知廉耻、自守,以正派为装饰。只有善行才与自称属于雅威的女人相宜。”犹太人审美观很高,喜爱美丽的外表,更注重善良的内心、贤淑的品性和智慧知识,认为“妇女美貌而无见识如同金银戴在猪鼻子上”。玛丽亚为若瑟和妈妈安纳经营了一个幸福、舒适、高尚、美好的充满着爱的家庭。
玛丽亚的预产期一天天临近,他们为迎接婴儿做了各种准备。他们也考虑到婴儿是否应该就生在纳匝肋,因为以色列人人皆知默西亚应该诞生在白冷,都知道米该亚先知那个预言:“厄弗辣大白冷!你在犹大郡邑中虽是最小的,但是,将由你为我出生一位统治以色列的人,他的来历源于亘古,远自永远的时代。”
那么他们是否应该去白冷降生耶稣?而且若瑟的故乡正在白冷,若瑟也曾打算回去,因想到兄弟们未必欢迎,最后还是决定顺其自然,不要妄作主张,自相惊扰。眼看分娩日只有十几天了,一家人心急意切地盼着小耶稣降生。有一天,村里传下罗马皇帝谕令:为详知人口数目,每个公民要立即回原籍登记上册。这个消息使玛丽亚一家目瞪口呆,又惊又喜,默西亚要生在白冷!可是玛丽亚在这个时候还能颠簸300多里的长途吗?安纳和若瑟尤其担心,但是他们必须去。这个谕令下达得真不是时候,可也正是时候。玛丽亚决定马上就动身,自己和小耶穌都应该属于白冷人,那里有若瑟的产业,是若瑟的故乡,若瑟是白冷人,他们必须去。三个人商定玛丽亚和若瑟尽快起程,到白冷后好能休息几天,在路上出事可就麻烦了。他们收拾好行装,主要是婴儿强褓和小衣服,将它们结结实实捆在一起,放在驴背上。安纳又尽可能详细地嘱附玛丽亚一些育儿知识,并告诉她务必要多祈祷:“在遇到困难时,祈祷能够使你冷静下来,在天主的怀抱内想出应对办法。”若瑟带上他的木匠工具,准备挣取日用的食粮。他们为安纳找了一个伴,陪伴并照料她。可是玛丽亚仍不放心上了年纪的母亲,哭着告别:“妈妈,您一定要珍重,我们会很快回来的,或者在那里定居后马上来接您同去。妈妈,您一定要珍重。”玛丽亚一而再、再而三地关注,她实在很不放心。安纳微笑着安慰玛丽亚,与她吻别,也是再三嘱附女儿关于生养孩子的事。母女俩都很不放心地告别了。安纳站在村口一直看着玛丽亚和若瑟消失在远方,仍不放心地凝望着,不停地祈祷着。
路加福音记载:“凯撒奥古斯都出了一道上逾,叫天下人都要登记。这是在季黎诺作叙利亚总督时,初行的登记。”户口登记在奥古斯都为皇帝时曾进行了三次。屋大维在公元前27年接受元老院和军队授予他的奥古斯都——神圣皇帝、凯旋将军尊称后,结束共和制,开始凯撒家族的帝国统治。在登基不久便进行了第一次全帝国人口普查,现在是第二次。季黎诺管埋着小亚细亚和叙利亚北部,任罗马皇帝的特使,从公元前11年直到公元1年。户口登记有两种目的,一是详知人口数目,征调兵丁;二是查知人民财产,征收粮税。以色列是一个反对人口登记的民族,他们认为自己是在天主的直接统治下,只有天主是他们的君王,而向来反感被人像牲口一样数来数去。撒母耳书记载:“达味统计以色列人口后,心中感到不安,遂向上主说:我做这事实在犯了重罪。上主,现在我求你,赦免你仆人的罪,因为我所行的实在昏愚。”以色列圣王达味尚且不敢统计,对于罗马的统计人民自是很难接受,每一次统计都引起很大不安。罗马为避免有人乘机结党暴乱,要求各人回本乡登记,这样互不相识,可以分散力量,却给百姓造成极大不方便,拖儿带女长途跋涉虽难不倒出身于游牧部族的以色列,但是的确很麻烦。事实上,后来第三次人口登记就激怒了犹太人而引起暴动。
玛丽亚骑在驴子上,安纳为她做了一个很厚很松软的垫子垫在驴背上,玛丽亚横坐在上面,驴背两侧有旅途用的饼和水,还有若瑟的工具。玛丽亚抱着婴儿衣物、自己和若瑟的一身换洗衣服,既取暖又当枕靠,若瑟在前面牵着驴子,两个人都披着披风。巴勒斯坦冬天的气温在1℃左右,也是雨季,常有夹雪粒的雨丝抽打在空中,道路泥泞,寒风萧瑟。皇帝考虑到了农闲,却没有考虑到天气,这可让奔波返乡的老百姓吃足了苦头。枯枝败叶在风中吼叫,一些四季常青的树木被风吹得东倒西歪。雪雨有时下得很大,那就得小心翼翼。玛丽亚才15岁,若瑟很担心她,时时问她感觉怎么样,玛丽亚总是笑意盈盈地说:“没关系,我很结实,天主一定会帮助我们平安顺利到达。”并关心地问若瑟:“你好吗?我骑着驴子,却让你在地上走,太辛苦你了。”若瑟坦然地笑着,温和亲切地安慰玛丽亚:“风见了我要拐弯的,你知道任何困难一遇到信心就逃避了。”两人互相安慰鼓励、祈祷着,走了一天又一天。
路上买卖人骤然减少,川流不息的商队换成了闹嚷嚷拖儿带女的百姓,有骑驴的贫穷人家,有坐骆驼的华服贵族,但都是愁眉苦脸,满腔怨言。在政治的羞辱和路途的艰难中,人们想起梅瑟临终前的训导:“你也看出,上主你的天主在你所走的长途中,携带你们,如同携带自己的儿子一样,直到你们来到这地方。虽然如此,你们仍不信赖上主你们的天主;他一路原走在你们前面,替你们找安营的地方;夜间借着火,日间借着云彩,指示你们应走的道路。”人们也想起撒母耳先知对君王的预言:“他要征调你们的儿子去充当车夫马夫,在他的车前奔走;委派他们做千夫长、百夫长、五十夫长;令他们耕种他的田地,收割他的庄稼,替他制造作战的武器和战车的用具;要征用你们的女儿为他配制香料、烹调食物;要拿走你们最好的田庄、葡萄园和橄榄树,赐给他的臣仆;征收你田庄和葡萄园出产的十分之一赐给他的宦官和臣仆;使用你们的婢仆和最好的牛驴,替他作工;征收你们的羊群的十分之一;至于你们自己还要做他的奴隶。到那一天,你们必要为你们所选的君王发出哀号;但那一天,上主也不理你们了。”
现在人民为他们的君王奔走哀号了。谁能给人真正的平安、切实有益的领导?人人都渴求平安和幸福,而对其追求却总当作不急之务,随波逐流。玛丽亚和若瑟不声不响走在人群中,心中却充满光明和希望,他们真想大声宣告:“喜乐吧!默西亚已经来到了!”然而他还只是一个胎儿,等等,等等吧。“黑暗中行走的百姓,看到了一道皓光,光辉已射在那寄居于漆黑之地的人们身上。”和平之王,真理之王,万王之王,他正在来临,他正卧在母亲腹中,与他的人民同跋涉,共狠辛。
玛丽亚忍受若坎坷山路颠簸引起的不适,抓紧斗篷,护好腹中的小耶稣,一路沉浸于祈祷。若瑟全心全意在玛丽亚身上,小心翼翼引领驴子找相对平坦的路走,并随时向遇到的人们问候:“祝你平安!”“赞美天主!”对方也这样回答他。路过耶路撒冷时,人们去圣殿瞻拜,玛丽亚和若瑟也不例外,他们怀着更深挚更虔诚的感情在这里流连了一两个时辰。这时的圣殿已经不是安纳、雅敬常见的归国后兴建的简陋圣殿,它曾使多少犹太人泪流满面。十几年前,黑落德重建圣殿,用了九年时间完成了主体工程,已显出京华夺冠的雄伟风姿,人们注目耶路撒冷,一眼看到的就是堂皇富丽的圣殿,它还一直在被装修着,到50多年后才能完成。圣殿,这天主会见人们的会场,撒罗满为第一座圣殿奠基时曾说:“看,天和天上的天都容不下你,何况我所建的这所圣殿呢!”一座辉煌的大殿恭候着默西亚的来临,玛丽亚和若瑟静默地面对圣殿,不禁想到:默西亚与这圣殿会有何关系呢?